收拾舊物作義賣有感

前陣子一個偶然的機會我聽聞香港有個義賣活動將要舉辦,捐助地點中有我的家鄉「安陽縣」。為此我興致勃勃地收拾家中雜亂的舊衣褲,甚至還翻出了我上大學前母親寄來的粗布衫,我摸著折皺的衣服,耳邊好像又響起了母親親切的嘮叨,可莫名的,我卻在衣服上摸到一塊不平整的凸起,方方正正的。我疑惑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暗紅色的髒舊首飾盒,打開的剎那間,我的眼睛被風咬了一下,一睜眼,我像被南方的料峭春風吹回二十年前,吹回我的故鄉——安陽縣。

安陽縣是著名的小漁村,小時的我常在海邊撿到花色繁多的貝殼,也更別提五光十色的各味海鮮了。這的女孩們擁有著很多,美麗的家鄉,碧藍的天空和一望無際的海洋。這些我擁有著,可我卻極羨慕她們擁有的首飾。對,上大學的少女們常在課間聊天嬉笑,漂亮的各類首飾是她們必不可少的談資,家境貧苦的我則一串像樣的項鏈或耳飾都沒有,我裝作不在乎,心裡卻充滿自卑。偶然的一天晚上,外面雷聲大作,母親急匆匆撥開厚重的珠簾和重重落在地上的雨珠告訴我,她為我買了一副耳墜。我心中沒來由一酸,卻立馬跑到母親身邊,接過她從雨衣後拿出來的首飾盒。

晶瑩瑰麗的珍珠在白熾燈的照耀下散發著奪人眼目的光芒,可我卻無比失落。悻悻地想:「這麼老氣的耳墜穿出去一定會被同學們笑壞的!」,旋即把這對耳墜丟到了一個不知名的角落,後來我再沒有與它有關的記憶了。

我將它從盒子裡拿出,細細的觀賞著,如今它們早已泛黃,就像當年幼稚的我一樣。可它的顏色雖已陳舊,它的美麗卻好像在歲月長河中架著一葉輕舟,駛過千帆後更添幾抹風韻。當年嫌老土的珍珠卻比其它任何首飾襯我今天穿著的衣服。我看著珍珠在我耳下搖曳,就像故鄉潮起潮落的海浪一樣,我的心忽地被撞開了。真正的美不會隨時光而消散,林語堂說:「勇敢地做真實的自己,單獨屹立,不依靠別人。」沒錯,人生不就應該像這副珍珠耳墜一樣盡自發光,做獨一無二的一對珍珠,而不是我期盼過的別的甚麼,無需他人給予光亮,真實的自己成為自己的光。

母親為數不多送我的禮物,我必珍之重之,不願將其作賣。可我望見宣傳單上印著的「安陽縣」三字,又深深地掙扎起來。耳墜為我的回憶上了鎖,卻可能為如我當年那般的孩子開上了一扇窗,讓他們有機會像我一樣飛出安陽縣,去見更大的世界。我像,當年母親省吃儉用供我上大學,如果她今日還在,一定會勸我將耳墜作賣,不為別的,只為這筆義款可以幫助到孩子們見世界之廣闊……我再摸了摸光滑瑩潤的珍珠,像下了甚麼決定一樣,把耳墜放回了盒中。

後來我所有的義物都成功賣了出去,我真的很有成就感,也許不是因為我幫助了故鄉或其它很多的地方的孩子,而是因為我在一件舊物中得到了更多。夢想和自我,兩者都比鎖在回憶裡更重要吧。明天,是更美好的一天。


林翼勳博士評語

細細述來,深情款款。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14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