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風雨

數十天前,是爺爺的死忌,那天下著大雨,爸爸說改天再拜祭爺爺,但我堅決要去。我帶了兩把雨傘,一把蓋在爺爺墳上,一把是我自己擋的。看見爺爺的肖像,又想起數十年前的一場暴風雨。

從我有記憶以來,第一個認得的就是爺爺。臉上長滿鬍子,稀疏的頭髮,慈祥的笑容。爺爺的左腳有殘疾,雖然能走路,但一柺柺的,十分不好看。小時候的我從來不會介意爺爺的殘缺,兩人感情好得如親父女。但我漸漸的長大,思想卻「不成熟」起來。

自小學四年級起,我開始疏離爺爺。我不讓他接送我上學;不再需要他替我背書包;不要和他一起到遊樂園。因為我害怕被同學或朋友們見到我有一位不健全的爺爺。

除了在家中,我用盡不同的藉口避免任何在街道上與爺爺相處的機會。他總是笑著點點頭:「哦……那不緊要,下次再陪爺爺!」但每當爺爺要求我陪他時,我又會吞吞吐吐的拒絕。漸漸,爺爺不再向我提出要求,常常拿著柺杖獨自到樓下的公園散步。其實我的心也很難受。

一天,天文台懸掛三號風球警告和暴雨警告。正好那天我約了朋友們到室內運動場打羽毛球,在我正要出門口時,爺爺說:「不要去啦!天文台說待會兒會轉為八號風球!」我揮一揮手說:「沒事的!」然後衝出家門走了。

在我快到運動場時,接到朋友的來電說不來了,又見運動場已閉館,我心裏正打算回家之際,下起傾盆大雨來。我站在士多的門口,儘管會被雨水打濕,那卻是我唯一可避雨的一小角。

站在那裏,又濕又冷,此刻想起的人卻只有爺爺。我心想:現在街上寂靜無人,該不用害怕了吧?我便致電給爺爺叫他到運動場接我。

很久,爺爺還未到,我心裏正在抱怨他那殘缺的腿時,卻見到他向我使勁的走過來。我呆住了,爺爺的柺杖呢?難道不小心弄得不見了?爺爺走過來,一額的汗水,一手執著雨傘,另一隻手「拿」著另一把雨傘。爺爺遞一把雨傘給我,說:「妳跟在我後面吧!爺爺走在前面。」

我跟在爺爺的後面,看見他比平日走路更費勁。我哭了。自以為平日的掩飾了不起,其實爺爺知道我的心怎樣想。故意多帶一把雨傘是怕我不喜歡與他共用一把傘子;在前面是不想別人知道我們認識;不帶柺杖是不想讓人看見他的殘缺。我收起了自己的傘子,跑上前扶著爺爺。爺爺笑了,抺去我臉上的眼淚,笑道:「傻孩子!」我再次與爺爺同行回家。

爺爺,請原諒我從前對您的不孝。如今您不在了,我要獨自面對「每場的暴風雨」。曾經有您的相伴我方可平安成長。其實我願意當您一輩子的柺杖,扶持您,陪伴您。今天的雖不算什麼暴風雨,但我都希望能為您撐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