崗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一邊用顫抖的手撫摸著兒子冰冷的臉頰,一邊對他說這句話,可是再也得不到他的回應,耳邊卻傳來了「嗶——」的聲音,我從此不會再聽到他那稚嫩的童聲,不會再看到那天真爛漫的笑容,他不會再在我面前活蹦亂跳。我抱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妻子,眼眶漸漸濕潤,眼淚一滴滴地打在我的手背上。

白駒過隙,時光荏苒。我墮進了回憶的深淵,久久不能自拔。回想起那次出隊回到家已是深夜時分,如往常般打開兒子的房門,打算看看熟睡的兒子,卻發現他竟然還沒入睡,於是我便坐在了床緣並詢問他遲遲不睡的原因,他一副委屈的樣子看著我說:「爸爸,您為甚麼現在都不肯抽時間陪我了,今天的學校家長會,每個同學的父母都來了,唯獨我只有媽媽陪著。」我安撫著兒子說:「乖兒子,我很抱歉,可是爸爸作為一名消防員,要時刻堅守我的崗位。」兒子問道:「為甚麼?難道我就不重要了嗎?」我回覆:「你知道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顆微小的火種足以讓一棟房子燃燒起來,我的工作也是如此,我們崗位上的每一名消防員都是缺一不可的,奮不顧身地堅守我們的崗位才能將火熄滅。當火災肆虐,濃煙滾滾,我們需要義無反顧地衝向火海,在高溫與濃煙中穿梭,保護人民的家園,這便是爸爸的崗位。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夠明白這句話當中的道理——自身微小的力量,也終究能發揮巨大的作用。」兒子回覆道:「嗯!我知道了,我將來一定也要成為像爸爸一樣堅守崗位的消防員!」我撫摸著兒子的頭並說:「好!我等著看你穿上跟爸爸一樣的消防服,快睡覺吧!」 我仍然依稀記得半年前的這天滿天繁星點點,閃爍不已的星星承載著一份美好的幻想,閉上雙眼,腦海浮現了兒子長大成人,如願穿上了消防服,走上前向我說道:「父親,我也能像你一樣了。」

可是,世上並非事事皆可如願以償。偶然一天,我正忙著收拾消防器材,衣服口袋裡響起了電話鈴聲,是妻子的來電,在準備接聽之際,耳邊卻響起出隊的警報,廣播播放著命令所有消防員收到指令後快速集結。左手拿起所需的消防設備準備乘車前往火災現場,才回想起仍未接聽妻子的電話,我於是用右手拿起電話,聽到的竟是妻子吞吞吐吐的說話聲:「兒子剛剛出.....出車禍了,被壓在車底,傷得很嚴重,醫生說手術成功的概率很小,已經收到了病危通知書,能不能來見他最後一面?」 一邊廂是我的崗位,另一邊廂是我的家庭,我必須作出取捨。正當我仍在猶豫的時候,腦海迴盪著兒子說過的一句:「我將來一定也要成為像爸爸一樣堅守崗位的消防員!」 兒子的話就猶如一股無形的力量使我選擇放下了手中的電話,意志堅定地登上車,快速駛向事故現場,把火撲滅。

在任務完成並把裝備檢查一遍後,我馬上換上便服奔往醫院,這時兒子正在進行手術,我安撫著憂心忡忡的妻子,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並說:「沒事的,兒子一定會沒事的。」頃刻之間,手術室門框上方那盞刺目的紅燈終於熄滅。一名醫生走了出來,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下半張臉,眼神低垂著,像是想避開我們的視線說:「我們……非常抱歉,沒能把他救回來,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說的每一顆字就如同鋒利的刀刃,一次一次地刺著我的心臟。如果我不選擇堅守崗位,我便能再見兒子的最後一面;如果我不選擇堅守崗位,我便能再陪兒子說一次話;如果我不選擇堅守崗位,我便能......眼眶漸漸濕潤,視線變得模糊,浮現兒子在我面前活蹦亂跳的場景。我想,如果時間倒回,兒子也必定會叫我選擇堅守崗位,犧牲家庭,前往火災區拯救他人。我再一次對著兒子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希望你能夠明白爸爸的決定,爸爸需要堅守崗位,保護生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十多年過去了,無論如何我始終堅守崗位。擔任這個崗位,就是要堅毅不屈,要不怕犧牲,要甘願奉獻。即使在別人眼中某個崗位看似微不足道,可我深知世上每一個崗位的責任皆重於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