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吃飯」，合上書本，望著作文紙上「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字樣，我愣了神，腦海中隱約浮現他佯裝嬉戲為我辯解、耐心指導隊員卻奮力訓練反思自己模樣……

他是位不折不扣的完美主義者，連美食也逃不過被其「精心打扮」命運，各式家具也躲不過，只能「束手就擒」。每每走出房門，都能見到他打掃的忙碌身影，最深受其害的就屬他的總戰地——一塵不染的厨房。可正是這樣愛乾淨的人，我，卻是他的例外。

小時，也許是因敏感的味覺，認為青菜是苦的，總用我那拙劣的演技將碗裏的菜挑到碗外，甚至到他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可他看到後，只是抿抿嘴角偷笑，「哎呀，我這手啊，又不聽使喚囖，等下我來擦，我來擦。」這番話都能澆灭母親火冒三丈的心，讓我少挨一頓打。但事後，他會偷偷來房間，「一心啊，是不是學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知道你不是有意浪費，下次不要這樣啦。」輕拍了拍我的頭。

此後，桌上的蔬菜都被他有創意地融進其他菜中，我也改掉了挑食的習慣。可那時，我疑惑不已，他為何不因我弄髒地板而生氣，反而耐心引導我養成不浪費的好習慣？

窗外日光彈指過，席間花影座前移，直至那番話語我才真正解開心中所惑，才認識到那個真正的耀眼奪目的他。

他，穿上球鞋，換上球衣，帶上护護膝，在綠茵上肆意揮散汗水，揮散不復來的少年氣。年輕時，他是名足球運動員，隨著年紀增加，漸告別綠茵成為了教練。我總跟著他外出帶隊比賽，在他同事兼前隊友的口中了解到了那個與眾不同的他。足球滑過草地，射門的撞擊聲總是伴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升起，與傍晚的最後一抹夕陽作別，這都是他的家常便飯。

每一次，每一球，每一場的失利都會獨自復盤許久，也許這才是孔子眼中的「內省不疚」吧！體能訓練更是不用教練監督，他自會在跑道上帶著耳機，自由，享受奔跑，享受進步。可現在，學生失利，體能不夠迎來的只是他耐心，娓娓道來的指導，目善眉慈的模樣。

「歲月真是改變了他許多」，我感慨。「沒有！」同事堅定地說： 「他以前從來都是對自己進行魔鬼式的訓練，對自己要求『吾日三省吾身』。可對我們的失利，他只會用鼓勵性的微笑看著我們，耐心地安撫與分析。」

一語點醒夢中人，這番話像是觸及我的某根神經，將我心中的疑慮解開了。他並不是因為我年幼就不指責我將飯菜弄撒髒了地板，並不是因為歲月的改變才會對學生、隊員如此有耐心，與對於自己的嚴格截然不同。

他，一直都沒有變，他刻入心中，融進行動中的「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也從未動搖半分……

「咚咚咚」，爺爺敲響房門，也將我的思緒拉回。陽光灑落進窗，我轉過身子，門緩緩打開，露出的是那幅目善眉慈的模樣，化成一股余熱湧入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