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下的香港

夢裏光怪陆离,鬼影重重疊疊,身體像被釘在床上,喉咙裏擠不出一丝聲音。 突然,窗外炸開一道慘白的閃電,那瞬的光刺進眼皮,像上帝猛地掀開棺材蓋,我喘著气驚醒,手指還死死攥著床單。 烏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沉沉地压下來遮住那晨光,一道道電光閃過雲層的輪廓就扭曲成新的噩夢,彷彿那團混沌中正孕育著不可言說的怪物。 可雨卻遲遲未落,這種懸而未决的寂靜裏,我反而聽見房外的交談聲和驚魂未定地「咚咚」聲,心臟在胸腔裡 跳動得又重又快,像是要撞斷肋骨。 夜光的鐘表提醒著我,上學要遲到了。 气象台地聲音在大廳迴盪,醒目黑色暴雨預警和八號風球圖標懸挂在電視屏幕的一角,停課的欣喜涌上心頭。

我興奮地躺回牀上刷手機,但烏雲像是終於堅持不住般 ,整片天空彷彿被撕裂開一道裂縫,洪水傾瀉而下。 那不是雨,而是天河决堤,是億萬噸海水從九重雲霄直墜人間。 窗外的摩天大樓在天降瀑布下修練,霓虹燈光被折射成詭譎的色塊。 每一滴雨都像帶著千鈞之力將樹葉擊穿,將花瓣打落,将城市洗刷得面目全非。 風的侵襲來得又猛又烈,它掀翻路邊的垃圾桶,桶內的垃圾在空中漫天飛舞,如同演唱會中的彩帶,它又帶起商鋪旁地广告牌,拖拉帶出的尖銳又刺耳聲音都在告誡人類安分待在家。

不幸的是,雨幕中有著千千萬萬個因生計而要冒險奔波地人類。 外賣騎手的電動車在狂風中激烈地搖晃; 職場白領在盡力稳住身形的同時又想確保同事交代的咖啡不灑出來; 建築工人在苦苦維持著還未完工的工程; 雨滴又快又急地拍打在玻璃上,排水沟下一下往外噴吐著渾浊地液體。 暴雨是個惡劣的孩童,把樹木變得支離破碎,把人类變得狼狽不堪,把小狗小貓变得居无定所。

當水勢退去,烏雲散開,天空變得一塵不染,一個個水洼,一堆堆垃圾,散落地鋼管,斷掉的鞋跟。 陽光像一個笨拙的清潔工,不知所措地打理現場,在不久的將來,一切都會恢复原狀,像是這場風暴從未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