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有很多種類型，大至英雄宴、謝師宴、送別宴，小至普通三五知己的聚餐。但是有一次聚餐卻讓我百感交集，這對於旁人而言可能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婚宴聚餐。但對作為母親的我來說，看著自己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即將與她靈魂契合的伴侶進入婚姻殿堂，我不由自主地白般滋味縈繞心間。

聚餐正在準備，廚房里的廚師如火如荼地烹煮美食，賓客亦絡繹不絕地入座。看著女兒打扮得精緻地坐在婚宴後台地化妝間，作為母親的我既為她開心又頓覺難過不捨。

婚宴在酒店的小花園中舉行，有二、三張長枱上面鋪放著一張白色桌布，優雅卻又不失貴氣。台的兩側掛著粉色的氣球，這是我女兒最喜愛的顏色，還依稀記得她小時候對粉色的物件總是愛不釋手，回憶起小妞小時候的趣事，內心跟抹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沒曾想，一恍神，她就到了要嫁人的年紀。記憶中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竟要成為別人的妻子，即將擁有屬於自己的家庭。花園兩側的花圃中種植著一朵朵鮮豔奪目的紅玫瑰，為整個婚宴增添色彩亦烘托了整個婚宴的喜慶氣氛。

聚餐正式開始了，我安坐在自己的位置，看著女兒一身白色婚紗挽著丈夫的手一步步走向她的幸福，女兒笑顏如花地站在台上與她未來的丈夫對望，等待主持人開始婚禮宣誓。她笑時眼睛彎彎的，梨渦淺淺的，可這刻看得我心中生出一陣酸楚，比吃了整顆檸檬還要酸。我捧在手心裏的小寶貝竟然要成為別人家的妻子了，此刻我竟有千般晚般的不情願女兒嫁出去。丈夫見我眼眶盈滿熱淚，便走過來一把摟著我的肩膀，故作輕鬆自如地說：「女兒找到自己的幸福，應該為她開心才是。」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這眼淚竟怎麼也收不住，「啪嗒啪嗒」地直掉。我知道丈夫也並不似他說的如此灑脫，他眼底也泛起淚光，我知道此刻我們心裏的滋味比喝中藥還要苦澀。台上的女兒看透了我倆複雜的情緒便向我們報以熱切的目光。那一刻，我相信她一定希望得到我倆的祝福和肯定，丈夫握了握我的肩頭，我倆抑壓著內心五味雜陳的感受，擠出比哭還難看的微笑，點頭回應著。婚禮主持人開始舉行婚禮儀式，女兒與未來的女婿四目相對地承諾著不離不棄。我只在心中默默祈禱著，女兒一定要幸福！此刻服務員緩緩遞上一碟又一碟的佳餚，但我和丈夫全然沒有食慾。只是紅著眼眶，直勾勾的盯住女兒，當女兒堅定地說出「我願意！」的一瞬間，我內心既開心又酸楚，眼淚再次忍不住地滑落，丈夫看到後用紙巾輕輕擦拭我的臉頰，並把一片片牛油果吐司放在我的碟上。牛油果吐司是女兒第一次下廚時給我做過的美食，牛油果上面的蜂蜜甜得入心，就像我為女兒找到幸福感到高興一樣，但這吐司卻帶著說不出來的鹹味兒，怎麼也嚐不出往日的甜味兒。

到了婚宴的中段，大家都吃得七分飽，丈夫強顏歡笑地舉著紅酒杯感謝到場參加婚宴的親朋戚友，與他們互相寒暄應酬著。而我只掛念女兒一個人在休息室會不會覺得困、會不會肚子餓？我拿著筷子東拼西湊出一碟美食留給女兒，她這個傻丫頭永遠忙於工作，時常忘記吃東西，弄得胃痛。女兒最不喜歡繁瑣，這婚禮雖然已經盡量簡單，但架不住一生只有一次，還有向雙方父母敬茶環節，實在只能委屈她了。她換好一身輕便的衣服我便溜進休息室，小心翼翼地將那碟還溫熱的食物遞向她，而此時桌上早已鋪滿豐盛的美食。我頓時愣住了，「堯俊真貼心，還給你準備了這一桌美食。媽顧著招呼客人，倒忘記你還沒吃東西呢！他準備了就好，媽先出去了。」我握著那碗還來不及遞到女兒手中的飯和筷子，轉身就要出去。「媽，媽媽！」我轉身放下碗筷，女兒輕撫著我的雙手並說道：「媽媽，堯俊他帶我去看了醫生，我的胃病已經好了很多，他對我很體貼，您就不要擔心我了。」聽畢，眼淚又不爭氣地決堤，我心中一陣失落，原來女兒的幸福有了依託，原來她不再似以前那樣依賴我了，她早已經不再需要我了。心中翻騰著又酸又苦的滋味。

不知幾時婚宴結束了，賓客也散場了，我看著空盪盪的花園，只有幾個服務人員在收拾桌面及環境，我心裏空落落，彷彿缺了一塊。我收拾自己凌亂的情緒、並為女兒送上祝福。我這一生只有兩個百感交集的聚餐。一次是自己的婚宴，一次是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