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我感到十分內疚。

看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我感到十分內疚。

我生活在一個充斥戰火的國家,每天都生活在垂危的邊緣,但我心存感恩,吃飽喝足是奢望。雖然如此,也不妨礙我欺騙自己。我常對自己說:「這是我能過上最好的生活。」

我和弟弟一起生活,他小我很多,父親赴役後再也不見,母親則害怕著悲慘的生活而落荒而逃,所幸弟弟可以照顧自己,不會再給家裡帶來壓力。我和弟弟相依為命,除了用竭盡所能來形容外,估計其他的也配不上了。

回想小時,這裡也曾有刺眼的陽光,我也會因為些許的事物而感到滿足,母親的微笑,弟弟的頑皮,以及父親和藹。

直到戰爭帶走了一切。

不像一個悲慘故事應有的開頭,那天是一個明媚的早晨,悅耳的鳥叫,愜意慵懶的晨間彷彿讓時間都慢下來,風吹的稻田擺動,甚至吹到了我的耳邊,聽著寫意的搖擺,生活不就應該如此嗎?

一聲聲彷彿號角聲般的鳴聲劃破了寧靜,我對這信號一無所知,卻見父親手忙腳亂收拾東西向門外奔去,我不明白,母親眼眶順流而下的淚珠,一行,兩行,我依舊不理解,但又感到全身無力,我知道這一定是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但又是甚麼呢?我無力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彰顯了我的膽小。剎時, 一對細小的手臂摟住了我,我小的弟弟抱住了我,此時給予我最大的安全感,正是家裡的弟弟,他說了些甚麼,但鳴聲太大,大到我連這樣的聲音也聽不見。我呆看著母親,母親呆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甚至來不及道別,回想就在幾分鐘前我依稀還聽見稻草搖擺的聲音,我不曾瞭解這背影之偉大,我只是期盼他會直面回到我的身邊。

一眨眼時間推移幾年,一切都變了卻又固若磐石的維持。戰爭持續,原先沒有強制招兵,現在也增長到每家至少一位男性,我清楚知道這會有多殘酷,多心痛。身為年長的一方,我知道自己需要做些甚麼。

我真的很膽小,我沒辦法面對自己身為家中更年長的身份。為甚麼一定要年長的人作為代表,為甚麼非要這麼不公平?我不認為這樣是合理的!我不同意!那天的晚上,我衝出家門,腦袋裡一直環繞著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詞一句,一路狂奔,歇斯底里的來到了報名參軍的地方,我雙手顫抖到提不起筆,緊張快將我打敗之時,自私、貪婪卻將我拖入歧途。

我寫下了弟弟的名字。

之後回到了正常的生活,我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他,我不敢,也不會,直到他被帶走的那一天。

那天一大早,他就收拾好東西坐在桌子邊上,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今天是要去參軍,那他是怎麼知道的呢?他去成全自己,「別說笑了,甚麼叫成全自己?你是出去玩的吧?」一個充斥戰火的國家怎麼會有閒暇作玩樂的空隙?我在問些甚麼?「謝謝你,這是我對你的報恩。」他留下這句話,也留下一臉茫然的我,走向了門外。我開始覺得不對勁,應該是我去參軍才對吧?應該是……

沒等我想透,已見弟弟頭也不回的上了車,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小跑了起來,腦袋告訴我,要讓那輛車停下,我越跑越快,越來越著急,我開始狂奔,開始歇斯底里,如此的相似,但這次事與願違,我追不上那輛車,我追不上他。

我癱軟的坐在了地上,我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了,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讓我直面自己的慚愧。

我走著回家的路,眼睛迷離,左右渙散,瞟見了公告欄上參軍的名單。當我看到一個我最不想看見的名字時,我終於明白,父親走的那天,你在我耳邊說了些甚麼……

回想起你的背影,我卻看見了父親無法給我帶來的偉岸,我慚愧、自責,內疚至無地自容。


林翼勳博士評語

述戰火中的國家慘況,以弟弟作犧牲,事雖安造,卻似真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