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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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某程度上代表取捨，魚與熊掌，選了前者等於放棄後者。曾經以為，最美好的人生，就是不需要作出選擇，一切皆可兼得。含着金鑰匙出生，衣食無憂，贏在起跑線，應該很幸福美滿吧！後來又發現，人性比想像中複雜，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不會珍惜，失去後才飲恨懊悔。

實際的情況是，在不同的情景之下，選擇的難度也有差異，而通常愈是心中糾結不休，愈是難下決定的，往往牽扯到道德底線。正因如此，在危難關頭仍願意選擇站在良善的一方，如辛德勒和伊蕾娜．森德勒，特別值得敬佩。

不是每一種選擇都關乎生死大事，日常生活也充斥着大大小小的選擇，早午晚餐吃甚麼？看甚麼電影？要買甚麼禮物給情人？筆者前陣子在公共圖書館，一口氣掃了八本書回家。館內那麼多吸引的讀物，怎麼只借閱八本？不是館藏不佳，是背包放不下。在圖書館選書，結果永遠是喜悅的。

八本書之中，有兩本是小書，李屏瑤《無眠》和范曉萱《亂寫》。十分輕巧的袋裝書，巴掌般大小。輕盈的小書承載沉重的內容，讀完心頭如被壓上大石，久久不能平息。

兩本書的內容都涉及死亡和憂鬱症（或各種精神疾病），《亂寫》是范曉萱在2001至2003年的創作，長短不一的文句，以剪貼方式呈現，有一種錯亂的感覺。排版設計表達了范曉萱憂鬱症期間的思路，敏銳而錯亂，時而人間清醒，時而陷入瘋狂怒吼。

　
「一段時間我在找尋自己，
我一度以為我找到了，
但其實只是越迷失，
因為不認同自己，不肯定自己，
其實當初我根本就不用找，那就是我啊！！
　
我該心疼妳清醒地活在痛苦裡，
我還以為你喜歡快樂但呆滯，
其實2樣對妳來說都是死」

從不知道范曉萱有這一段過去，印象中的她外表甜美可人，具音樂才華，很喜歡她的《眼淚》和《氧氣》，當年去唱K必選。

是不是活在鎂光燈下的藝人特別容易患上精神疾病？這些年來，多少藝人因此離開我們？仍然無法釋懷張國榮和盧凱彤的一躍而下。

李屏瑤《無眠》主要有兩部分，〈無眠〉是舞台劇劇本，〈夜行動物〉是2004至2016年的一些文字記錄，類似日記和記事。

〈無眠〉寫的是失眠和自殺。「我只是來借個電話」和「百年孤寂」是兩個主角在聊天室的暱稱。故事從她們初次見面展開，充滿都市人的寂寞和疏離，漫長的雨夜很有台北的味道。無法入眠的夜晚，總離不開電台節目、香薰和安眠藥。

劇本其中一個有趣的地方，是主角之一的職業是清理師，專門受委託到死者現場清理遺物。每一位死者都有背後的故事。

李屏瑤在〈後記〉提及自己失眠的問題，大概是從十六歲開始，或許更早，但這幾年開始有改善了。大抵有過深刻的體會，劇本才寫得那麼精彩和細致。

〈夜行動物〉的文字敘述反映出作者的觀察力，其中一些觸動心靈的句子，有一種在黑暗中找到光明的感覺。

　
「如果你還弱小，那你不要急，不要急著反抗，就慢慢長大，你先把自己長好，之後才會有愛人的能力，你要好好活著，你會慢慢強大起來的。」
　
「如果你也憂傷，請你記得，我們終究會往正確的方向走。」
　
「在社會生存的本質不適合我們，那我們就去改變這個社會。」

李屏瑤說同期推出的兩部作品，《無眠》是往黑暗去，《向光植物》是向光走。她的說法引起筆者強烈的好奇心，要趕緊找來看看。

書海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