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師

曾經有人告訴我:「這路很長,很難走,但因為有目標,所以我們會馬不停蹄地努力,人們稱其為一生。而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可這團火永不熄滅。」迷茫時,這話就那麼雲淡風輕地飄過,不經意間,便再一次給了我如常的安慰,繼續上路。

那是中五的一天,夏日炎炎,教室外蟬鳴不斷,為我本就煩躁的心情多加了一份不耐煩。黑板前的唐老師是我的班主任兼中文老師,他左手拿著課本,右手握著粉筆在黑板上不停抄寫,嘴裏朗誦著:「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粉筆屑四處飛揚,他正汗流浹背,卻僅有寥寥數人在認真地聽,吵鬧聲堪比菜市場,我也在其中。閒得無聊的我拿著紙飛機瞄準前面的「死黨」,一失手,成功墜機,撞準了唐老師的後腦勺。先是一片笑聲,後是突然的鴉雀無聲。他右手的粉筆被憤怒地折成兩半,一半掉在地上,滾得老遠,另一半在他的右手裏顫抖。他轉身,臉色變得難看,空氣都凝固了,可他越是生氣,我心裏就越快樂。

「站起來!」簡單的三個字,卻鏗鏘有力。面對這強硬的語氣,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我毫不畏懼地推開桌子,一臉自豪的站起來,自以為是地回答:「是我。」他直視著我,眼裏都是怒火,我則從容等待他情緒的爆發,但他卻努力壓抑著憤怒。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放下手中的書,語重心長地說:「放學留下,坐下。」這一切都讓我失望,不僅是他沒生氣,更甚的是要放學留下聽他講人生大道理。這事讓我對他的厭惡又多了一分。

放學後,我真的被他留在校門口。急著去畫室的我,不耐煩的衝著他大聲說道:「你真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喜歡你的課,也討厭你!」他聽後不動聲色,只是指著對面的正門說:「這邊側門的鎖壞了,開不了,走那邊的正門吧!」他的話打斷了我的方寸,使我一時語塞。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明天記得交功課,走吧!」心裏五味陳雜的我,只管急忙往正門跑,逃之夭夭。

往後上學的日子,我都在全心貫注地繪畫將用以參賽的素描畫,絲毫沒一點用心學習。恰巧在中文課,我終於完成了那幅畫了半個月的畫。精疲力盡的我,自顧自地站起來伸個懶腰。而後排的一心,正一邊喝著橙汁,一邊和別人圍著桌子追逐打鬧。我根本看不清細節,慌亂間只看到灑落在畫上一道又一道的橙色液體,然後把紙上的線條都渲染開來,我心中的怒火隨即燃燒起來,火旺火旺的。氣得說不出話的我,狠狠地把她推在地上,強忍著眼眶的淚珠。她也不服輸的站起來,一手拿起我的畫撕成兩半,扔到一邊。剛進教室的唐老師急忙把她拉開,生怕我們打起來。腦裏一片空白的我,逕自跑出了教室。

那是我的心血,是我的期待,但在那天,被抹得乾乾淨淨。

第二天,心情失落頹喪的我因昨日與同學打架又被叫去教導室。經過休息室時,我看到唐老師忙碌的背影。那時候,我才知道,是他拿走我那張被撕成兩半還濕漉漉的畫。他把吹乾的畫紙輕輕地放在桌上,再拿起透明膠紙小心翼翼地修補了我的畫。唐老師的舉動,教我從心裏第一次充滿了愧疚、後悔,還有感動。就在放學,我便在我的桌上看到那幅完成修補的畫,我終於忍不住眼淚,哭得像個孩子。

那件事,使唐老師明白我的興趣確實並不在學習上,只是一心想著畫畫,熱衷於畫畫。唐老師開始找我聊天,但並不是要和我講那些千篇一律的大道理,而是和我商量如何把個人興趣成為以後的道路。他忙著給我找資料,提供所有關藝術學院、繪畫比賽的信息,鼓勵我。原來唐老師一直都真心想幫助我,從沒有放棄我這麼的一個學生。即使過往他很生氣,但都沒有責怪我是一個不愛學習,叛逆又麻煩的壞學生。他說有教無類;他說他會幫我;他說我會成功。

在那段述迷茫且叛逆的年少時期歲月裏,面對即將來臨的公開試壓力,他人的說三道四,我的心裏其實有著偷偷燃起的木堆,路人只看到煙,唐老師卻看到了我那像是快要熄滅的星星之火,帶著鼓勵,帶著熱情,讓我鼓起勇氣,讓那團火熊熊燃起,並且永不熄滅。


林翼勳博士評語

真切而深入描繪老師誨人之苦心與耐心,從而帶出受教者之成長,與其努力實不可分割。可見行筆之能事。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9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