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

這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眾人屏息靜待,憑空一聲「咔察」——

璀璨耀眼的燈光打落她的身上,寬大而空寂的舞台上獨留她一人。被緊握著的麥克風伴隨著掌心的冷汗。音樂前奏,緩慢地響起了,等候著她的開始。她的呼吸變得急促,長長的眼簾跳動而收斂的低垂,雙手緊握著麥克風乾脆的拉到胸前,嘴角微啟。歌曲的前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樂手的臉上開始帶點不耐煩,台下的聽眾也開始疑惑的在竊竊私語,又夾雜幾句嘲笑。仍站在台上的她正緊張又不安,燙滾的淚珠在眼眶打轉,只好奮力抿著顫抖的雙唇,下意識的張看右方後台的老師,只見老師此時還在練著手中的台詞。又看向台下樂隊內的朋友,卻是一張張不屑的臉。禮堂大門上方的時鐘,秒針正一步一步的跳動,時間也慢慢的跟著走去。

她,終於向著手中的麥克風,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遞向嘴前,一道輕輕的歌聲即伴隨著樂隊溫柔的旋律滲進各人的心裏。她的嗓清麗悅耳,台下質疑的聲音,也隨著她的不安一併消散於空中。她的信心來了,一手高高地提起麥克風,唱著那首反復練習的歌曲。台下的觀眾投入地跟隨著節奏擺動身體,是對歌手最佳的肯定。

她的雙眼清澈而孤寂,歌聲柔和而空靈。眼神時而收斂,時而凝視某方,時而張狂,多變又神秘。唱至高音部分,她縱然放聲高歌,麥克風俯視賣力的雙唇,重複傳遞著那一句歌詞,像表述她內心真誠的那一句歌詞。沸騰的歌聲,喊得聲嘶力竭:

「我從不畏懼站在人群當中,我從不感到抱歉,這就是我——」

這是歌詞的末句,音樂停止了,她的歌聲也止住了。一脈燙熱從臉上悄然滑下,落在雪白的校服上化作無色的墨花。憋在心底久久不曾說出的感受,今天都盡寄託在歌聲中了。她想起了過往,那些經歷,為夢想而承受的一切。甜酸苦辣,最後化作一滴熱淚滑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在這刻,聽眾都站起來了,歡呼聲、掌聲不斷。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那麼的一刻愣住了,卻又立刻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嘴角微抖。在燈光絢爛之中,她浮現了真摯的笑容。

如果可以為這一場表演改個名字,她會命名為——「青春」。

不是每個站在台上的人都能得到掌聲,或許只能換來他人的嘲笑和冷眼。但我們有的是一首歌的時間,用以證明自己,這麼的一個我。我們可以選擇甚麼時候唱、甚麼時候結束。只要我們準備好,人生的樂隊一直在等著我們。不管身邊的人怎樣看待自己,最終只要是自己盡了力,那還有甚麼會成為遺憾呢?

青春,就像一個人站在舞台中央的不安,也像放聲高歌時對自己的信任,更像最後聽見掌聲時露出的笑容一樣——

那麼美麗。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9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