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

自小,父母從來都沒有為我報讀過興趣班,跳舞?沒有。珠算?沒有。我喜歡唱歌,父母知道後就讓我參加合唱團,但是我成績不好,不愛讀書,父母就讓我去補習。表面上,父母認為成績是重要的,所以當我體內沒有知識時,父母就把知識倒進去,「我」就像一個等待被填滿的瓶子。實際上,瓶子也曾認為成績很重要,所以一直默默無聲,任由父母把知識倒進來,但後來,我這個瓶子慢慢發現,自己根本不是讀書的材料,再加上社會出現了許多根本不需要學歷的工作,令瓶子想給自己加些油,叫作「興趣」的油。可是,卻被父母阻止,瓶子無奈的明白,油和水是不能共存的,在讀好書前還是不要發展其他興趣了。不過,對未來發展有實際幫助的興趣班倒是能參加,於是父母便倒下了一些星星閃亮的珠片,彷彿是對瓶子的未來有希望,希望瓶子會將珠片努力變作夜空的流星似的,而我這個瓶子始終都是默默無聲,等待被填滿。

由小學起,父母只幫我安排補習班,跳舞嗎?游泳嗎?從沒在父母口中聽過,小學時我不懂得其他樂趣,每天的生活只徘徊在上學與放學,學校與補習社之間。在記憶中,默書每次一百分已成為自然的習慣,但我從沒有聽過父母的讚賞,考試的成績不合格,卻一次又一次被父母責罵。漸漸地,上學與去補習社之間為的另一樂趣,就是見朋友,其他呢,和以前一樣,腦子被老師填滿了。瓶子的容量越來越少,把水倒進去的人卻越來越多。

為什麼瓶子不嘗試向父母要求倒一些油進去呢?中一時,瓶子曾向父母提出想參加排球隊,因為自己一直很欣賞排球這項運動,排球在我眼中似是火焰,即使運動員全身跌傷,身上有被火燒過的傷痕,仍想讓火焰在空中燃燒,不讓它跌在地上,被冷冰冰的地板弄熄。無奈父母就似是冷冰冰的高牆,要把瓶子心裏的火焰擋著,讓它掉在地面熄滅。中二時,瓶子曾向父母提出想參加英文歌學會,中三時,瓶子曾向父母提出想參加攝影學會,中四時,瓶子曾向父母提出想參加美術學會;但結局都是一樣,父母沒有把油倒進去,只是一直把水倒進去,強行把火焰撲熄了,他們認為浪費時間在興趣班裏玩樂,倒不如好好學習。

一直到中五,瓶子腦海萌生了一個意念,就是去韓國當一名練習生,工餘進修演藝,希望有一天出道成為明星。這個想法,瓶子一直沒有讓父母知道,瓶子一直在等,等自己畢業時,再向父母提出。畢業那天,父母很開心,瓶子終於畢業了,他們很欣賞瓶子裏的水,很清澈,沒有一點外來物的污染,但他們亦想不到,後來發生了這樣的事。

畢業後很快找到工作了,是做一名公司的實習生,但試用期仍沒過,我辭職了。回家後,父母問我為何這麼早回家,我只說了:「我辭職了,我想去韓國當練習生,先前我曾寄過我的跳舞片段和唱歌片段給韓國的數間大公司,其中一間收錄了我。」只見父母的面色一沉,父親強忍著怒氣,聲音震抖地問了句:「為何要這樣做?」見我沒回答,就過來掌我一巴掌。父親力氣很大,一巴掌就已令我嘴角流血不止,像是向瓶子說:「我為你倒的水白倒了,竟然不走我鋪排好的路?」我被那巴掌震撼了,父親從沒有這個樣子的。我說:「我的學生階段一直被你們安排,為什麼現在的我即使長大了,也要聽從你們的話?」語畢,瓶內的水已化成眼淚,從我眼裏湧出來,又似嘴角的血,止不住。最後,我跑回房間放聲大哭,咸澀的淚水流過嘴角的傷口,麻痺了,終於我聲沙了,哭累了,然後就睡著了。

後來的事記不清多少,可能是因為發燒了,只記得父親自責的模樣,和母親心痛我嘴角的傷口和哭腫的雙眼。退燒後的事我倒是記得清,父母向我說:「你去韓國吧!孩子大了,父母的確也不該再管了,還有上次真是對不起了,從小到大都對不起了。」

明天公司打算讓我出道了,三年前的事在腦海依舊歷歷在目,要不是三年前的我有勇氣,和當時父母突然的明白,瓶子心中的火焰根本不能燃燒。

瓶子終於不是等待著被填滿了,而是化作了燃燒的火焰。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9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