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淺笑

祖父一生最愛而令他投入的事,就是收集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花瓶。祖父一生脾氣很好,別瞧他總是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也許可令祖父發脾氣的,就是別人弄壞了他愛不釋手的花瓶了。

一個晚上,冷冷的月光從窗外灑了進來。祖父一如既往捧著他心愛的花瓶用布不停地擦洗。過了一會兒,祖父放下了花瓶,對我說道:「思賢啊,祖父出去一下,你在家乖乖呆著,不要在家裡玩籃球啦,打壞我的『寶貝』就不好咯!」我隨口答應了一句,並沒有把祖父的話放在心上,繼續玩我的籃球。

祖父出去後,我就玩得更瘋狂了,一個不小心,籃球一飛而出,打在了祖父的花瓶上,「砰」地一聲花瓶碎得滿地都是。頓時我就蒙了,我的心裡就像裝進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當時的場景令我快要窒息。我在驚慌失措下,想了一個主意,讓我家的小貓當作替代罪羊。於是,我滿是冷汗的雙手捧著小貓,把它放在碎片的旁邊。然後自己若無其事地坐在一旁看電視。

聽到祖父回來開門的聲音,我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衝回自己的房間,在門縫裡觀察外面的情況。只見祖父一開門,看見自己心愛的花瓶碎落滿地,他門也不關地衝進屋裡。只見祖父用手小心翼翼地撿起碎片,一邊責駡小貓。他的臉雖然一如既往地板著,但還是可以看出祖父是無比地傷心而又無奈。頓時我感覺我的血液都湧進腦子,心裡就像被千萬根針插了進去一樣。我躺在床上,腦海中不停地呈現出滿地花瓶碎片和祖父不苟言笑的臉,心裡極力掙扎。最後,我還是鼓起勇氣向祖父道歉。我吞吞吐吐地向祖父解釋,沒等祖父回答,我就緊緊地抱住祖父,淚水不停地在眼眶打轉。祖父沒說甚麼,輕輕地摸著我的頭,似乎他早已知道了真相。我偷偷地抬起頭望了祖父一眼,祖父竟然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雖然只是一抹淺笑,但是他的內心是多麼的開心,嘴上露出了潔白的牙齒。頓時有一股暖流湧遍全身,我感到無比的幸福和溫暖。祖父的笑容是那麼的美。

從那之後的不久,祖父就去世了。從那以後,我每天晚上都會浮現出祖父的笑容,並讓我徹夜難眠。祖父的一抹笑容,到現在還歷歷在目,這個難得而珍貴的微笑,深深地銘刻在我心中,令我畢生難忘。


林翼勳博士評語

起首道出祖父「不苟言笑」之形象,而在打碎祖父所愛之花瓶,勇敢地承認後,本當嚴責,反現笑容。即此「一抹淺笑」令孫兒畢生難忘,尤難能者,文章之佈局與描述,足表出爺孫相惜之情也。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7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