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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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聽眾,又到了逢星期六的流行曲點唱時間,我是你的節目主持人阿思……」一小時的節目眨眼便過去,我放下耳機,伸個懶腰,這星期的任務便完成了。沒錯,我是個唱片騎師,每個星期都會在大氣電波和聽眾分享音樂,這是我的興趣,也是我的職業。

這天,同事又遞來一疊聽眾寫來的信,還記得初入行收到第一封信,那位聽眾稱讚我的聲音清脆悅耳,令人著迷,這使我的自信心增加不少,此後的每一封信我都一一收起珍存。其實我總認為這把嗓子是天賜的禮物,我的外貌並不討好,平凡的臉總不能吸引別人注意,唯獨在朗誦時聽到老師的讚賞,我才能挽回那一點點的自信。所以我常說即使上天把所有門都關上,卻也會留下一扇窗給你的。

就這樣,我一路戴著隨身聽聽歌,一路看著他們的信步行回家,這些信可說是我能量的泉源,總可令我會心微笑。以為這會是平凡的一天,卻不知上天將把我的命運逆轉,把我的最後一扇窗都給關上了……

我一邊聽著歌,一邊讀著信,沒留意交通訊號便過馬路,不知道此時的燈號是充滿危險性的紅色。一輛私家車轉彎時雖然看到我,卻已收掣不及,把我撞倒在地上,私家車上的玻璃四散地面。我伏在地上,感到自己躺在稠稠的血漿上,想求救一聲,卻彷彿有心無力,最終眼前一黑便昏倒過去。

很靜,很靜,怎麼這個世界所有人都和我擦身而去,我嘗試呼喊他們,聲音卻像被吸走般,我無法聽見自己的聲音,只能在心裏吶喊:「不要!不要!我不要失去我的聲音!」。

我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純白色的房間,聽到醫生護士在交談,才發覺那只是場夢,只是虛驚一場。醫生瞥見我醒來,替我檢查,當我想開口問醫生我的身體有否大礙時,卻發現聲音堵在喉嚨裏,並感到劇痛。醫生告訴我我的聲帶被飛脫的玻璃片割斷,無法復元,也就是說我再也不能說話!聽到這裏,我已漱漱地淌下眼淚,很想放聲大叫,房內卻還是只有沉默作回應。

再見,我的聲音,我再也不能找回你們,我只能默默讓你們在我的生命裏悄悄消失。經過兩個星期的休息,我的心情還是未能平伏,但我總得回公司請辭,作最後的道別。

我遞上辭職信,上司遲疑地接受了並著我好好保重,他還把這兩星期的聽眾來信和以往的節目燒成光碟交給我,算是留個紀念。

回到家裏,我播放自己昔日錄製的節目,聽到那把曾屬於我的聲音,竟感到有點陌生,它真的是我嗎?讀著來信,信中全是打氣的說話,我心中湧上一股暖流,這些祝福將會支撐著我,使我不再害怕,不再落淚。

再見了,我的聲音,我無法擁有你,但不要緊,我至少曾經將你分享給別人,你不會消失,存在過定必留下痕跡,慶幸我將你好好利用,我會把這些錄音好好保留,也把你放到我的記憶中。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2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