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天搖地晃後,在乾澀的頹垣敗瓦之上,在碎塊中小狹小的罅縫裏,有點點鹹苦的水珠悄悄滑下,淌在砂塵上,沾濕了這荒涼可怖的空間。那,是淚。

在四川,映秀鎮的阿壩州交警支隊直屬大隊家屬樓下──不,是在棄墟中,一位婦人悄悄掉眼淚。她的下半身被塌下的瓦礫壓著,雖然上身活動自如,卻只能呆呆地盯著在旁拼命救她的救援隊隊員。

在都江堰,聚原中學的教學樓抵不住地殼的猛烈搖晃,變成了一座支離破碎的危樓。向同學在倒塌了的樓梯附近,被水泥皮死死按住,四周盡是碎磚爛瓦。她被困了,她慌極了,淚不住落下來。

在什邡市的師古鎮民主中心小學,小男孩正向記者憶述袁老師捨命拯救學生的場面。說著說著,淚不禁如雨灑下。

難道淚是悲傷痛苦的象徵?

被壓在瓦礫下的婦人已經歷了無數次的失望──她之上的大樓結構複雜,殘骸橫縱交錯,任由救援人員如何努力,如何費勁,也都沒法子把她拉出。再者,大樓的牆壁嚴重傾側、冒死搶救的勇士生命受威脅,儘管心急如焚,也都束手無策。正當大家都著急的時候,婦人說:「你們別管我了,這裏危險,放棄我吧,你們去救別人!」說罷,便握著玻璃片往手腕劃了兩下。血不下於淚,徐徐湧出,婦人雙目蓋上了。

婦人寧可捨棄自己,也不願別人犧牲。她的淚化成愛,遺在人間。

向同學的哭聲引來了馬同學的注意,摸黑前往相救。在這狹小的空間內,馬同學雖然又怕又累,卻堅持守在同學身旁,給予鼓勵,甚至不斷挖著瓦礫,希望把她救出。要算是雙手冒血,他仍不敢怠慢。四個小時後,向同學終於成功被他救出。

馬同學不忍同伴受苦落淚,奮不顧身地幫助同學脫險。淚,換來了愛心。

從小男孩的水中得知,他是老師最後救出來的學生。袁老師在地震發生後並沒有拔腿就跑更不斷往返大樓把學生逐一救出。大樓忽然塌下,老師仍不忘抱住學生,保護著他們。

小男孩的淚,讓我們感受到那位好老師的愛。愛透過淚被弘揚了。

災難中,四處都是點亮生命的愛。

淚,無疑並非悲傷痛苦的象徵。它用一種特別的方法,讓我們更確切,更真切地付出愛,獲得愛和傳揚愛。沒有淚,沒有災難的傷痛,一切的愛只是空言;不能被實踐,不能被體會,不能顥出它的可貴,更不能照亮他人。

讓人們在災難中掉下的淚,滋潤這滿佈砂塵的乾涸的土地,就讓愛,一點一點地滋潤災難後乾裂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