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照進朦朧般的陽光，黑白琴鍵像是沉默的士兵等待檢閱。當我第七次彈奏《月光奏鳴曲》的顫音時，媽媽疊在膝蓋的手驟然攥緊指甲在深藍色裙擺上掐出月牙形的褶皺。

十歲那年，我在少年宮看見鋼琴老師纖細的手掠過琴鍵，彈奏出的音符像星月夜。當鋼琴搬進家裡時，我曾以為我也能彈奏出鋼琴老師那樣優美的旋律。可當考級曲目取代了歌謠，那些黑白琴鍵漸漸成了阻礙蝴蝶飛翔的玻璃罩，連窗外的鳥鳴都傳不進來。父母的期望像是壓在琴譜上的鎮尺，把每個音符都壓著棱角分明。

十五歲的時候，我偷偷把速寫本塞進琴凳，趁父母外出時，我會拿出速寫本，用2B鉛筆勾勒出窗外樹梢上停留的麻雀。那些振翅的線條在五線譜上舒展，尾尖掃過高音符號，像要掙脫牢籠的蝶。

我在琴凳下的速寫本終究是藏不住了。某個雨夜母親提前回家，看見了被風吹落滿地的畫紙。她沉默著拾起我臨摹的《星月夜》，褶皺的星空在她掌心泛起漣漪，沉默許久，最後輕輕對著我說：「去做你想做的吧！」

從那以後母親把畫架支在鋼琴的一旁，父親也支持我。父母的期望與我的夢想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用不同顏料調和出新顏色，就像速寫本上漸漸填滿的素描，就像母親悄悄收起各色畫冊，就像父親開始訂閱美術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