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一句藏在心底的話。

小時候我和媽媽無話不談，我最喜歡與媽媽分享我那些「無厘頭」的上學日常。從日出到日落不斷地說，從沒有甚麼「心底話」不想、不能說的。甚麼時候開始我沒有再跟你分享我的日常？甚麼時候我有了一句藏在心底的話呢？

記得我升到初中，偷偷地打破「十八歲才可拍拖」的家規。和自己喜歡的男生拍拖，還欺騙媽媽說有補課，其實是偷偷和這個男朋友出街。最後七時都還未回家，媽媽打給學校才發現根本沒有補課。我八時才正式回到家，以為平安無事的我回家看到眼睛紅紅氣憤的媽媽。擔心的她忍著淚水罵了我很久很久。只記得內疚的我看到媽媽擔心到這樣，「對不起」三字卻說不出口。不知是太內疚，還是感到羞愧，這種感覺彷彿鎖著我的嘴巴。「都是因為你不讓我拍拖我才這樣的！」我大喊道。不，這不是我的真心話。媽媽的眼淚流下臉頰。那一次我傷了你的心。「對不起」這三字藏到了我的心底裏。

自從這件事後，生活彷彿回到正常，但又同時有種說不出的隔閡。

高中的時候，有很多補課，有時候會很晚回家，有些時候會忘記通知媽媽。有幾晚，因補課八時才回到家，我板著臉直接走回房間，看都沒有看煮了晚餐一直在等我回來的媽媽。直至一晚，我同樣很晚回家，一回到家就立刻回到房間。深夜時，我有些肚餓就想著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餘飯。廚房燈開著，我推開門，看到媽媽立即擦去眼淚、強裝笑容的說：「餓了嗎？我立即幫你熱一熱那些飯菜。」看著媽媽紅紅的眼睛，我又傷了你的心。心底裏的「對不起」卻因為我的罪疚感說不出來。看著你的眼睛令我百感交集，吃的飯都是苦的。

到長大了出來工作，我自己搬了出來住。開頭的一、兩年大時大節都有回家吃飯，但之後慢慢地開始用不同的工作藉口推了媽媽一次又一次的邀請。就這樣又過了幾年，「鈴—鈴—」我接通了電話，聽我幾個月沒有聽過的聲音：「阿女，昨天醫院出了報告。」「甚麼報告呀？我要預備上班，你快點說。」我一邊打點上班要用的東西，一邊聽著電話。「醫生說我的腦袋甚麼……對！他說我的腦有不知甚麼問題。說我有那個叫甚麼？對，認知障礙。」我驚呆了，認知障礙？這不是意味著……「你現在在家對吧？我現在過來，你不要離開家中半步。」我立即上的士前往媽媽的家，傷感、內疚、歉意、擔心湧到心頭。我的腦海裏不斷重複著「對不起」這三個一直藏在我心底的字。為何我沒有好好珍惜我們的時間？

我急忙到家門前，「媽，開門呀！」當門一開的時候，身體就不自覺立即擁抱著幾個月沒有見面的媽媽，本來強忍著的淚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一直藏在心底的話「媽，對不起」終於說出口。是對那個一直等待我回家、因擔心我而哭、一直沒有埋怨過我冷淡的媽媽的一個道歉。對不起沒有回家吃你做的每一道菜，沒有回覆你的每一通電話；對不起沒有珍惜你現在還記得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這三個字是我一直藏在心底，也是我最想跟你說的話。

面對著最重要的人，因面子、內疚而不說心底話，那值得嗎？若一直藏在心底，一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