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暫停一小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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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發表日期:2012-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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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為甚麼要大半夜的在家中趕稿子!」

我一邊憤怒地在內心吶喊著這句話,一邊用手「啪嗒啪嗒」的敲打著鍵盤,務求自己儘速完成手上的稿子──雖然說我也已經寫了好幾小時了。

不是我說,哪有編輯會在最終截稿日之前一天,而且是下班前一小時才臨時說要新寫一篇文章──佔兩大頁的指定題目稿子!還說甚麼排版估計錯誤結果多了很多空位,要多一篇稿子補位甚麼的,我相信的話就是百折不扣的大傻瓜!我在這裡工作也好幾年了,可是一次也沒見到過編輯大人你估計錯誤啊,而且即使是估計錯誤也不會錯得空了二頁吧?不如說你是要報復我之前不少心把咖啡倒了在你身上的事!直接這樣說我還比較順心咧!

「鈴……鈴……」正當我喝著今晚第五杯特濃黑咖啡提神時,家中的電話突然響起了。

是誰在這種忙得要死的時候打電話過來?

我緩緩朝電話的方向走去,而內心則是充滿了怨氣,心中盤算著接起電話的那一剎,我絕對要把本小姐生平最惡毒的說話罵那個人一頓──誰叫你在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

「阿月,你還在趕稿子嗎?」這是電話另一頭傳過來的第一句話。

好吧,是媽媽。

既然知道是媽媽,我就把剛剛準備好、堪稱本世紀最惡毒的一串話咽下肚子好了,畢竟是母親大人,當然甚麼時候找我也可以……

「阿月?」

「啊……是的,媽,我還在趕稿子呢,有甚麼事嗎?」

「沒甚麼,只是想提醒你,你的手提電話大概是沒電了,剛剛我一直也被接去留言信箱呢!」

我拿起我的手提電話按了幾下,發覺的確是沒反應呢,大概真的是沒有電了。

「嗯…好像真的是沒有電了,謝謝你。」我說「還有甚麼事嗎?」

「啊,其實還有……」她頓了一頓,聽她的語氣好像是在擔心甚麼似的。

「有甚麼事了?如果沒甚麼的話,我要趕稿子了……」

「其實今天我上你的家打掃了,剛巧又遇到李太太找你……」

隨後,媽媽支支吾吾了一大段說話,大約就是說李太太──就是我的房東,又上來催促我要交租金了,而且還順道還說了一下我上個月、還有上上個月還未交租金的事……

「好吧,媽,我知道的了,我會去交租金的,沒甚麼的話我要去工作了。」

媽媽「嗯」了一聲後,我就放下了電話,走回去我的工作桌坐下。

「唉……」

我拿起咖啡再吮一了口,看著窗外的街景。心中突然泛起了無限感嘆,想著真今天的命也真是自己換來的。誰叫自己當學生時不好好讀書呢?只顧著一直看那些不真實的小說,弄得自己連中六也讀不成,只有中五畢業就出來找工作……是說我可以找到份寫作的工作已經是大幸了!

而且還因為升不了中六還給父母罵了一大頓,年少不懂事的我就隨隨便便地離家出走了。那時,恰好父母又「老來得子」,真是管我才怪。所以,我這「一走」就走了五、六年。直到現在,我也只是住在這個位於旺角西洋菜街兩旁的唐樓、一間狹隘的「劏房」內。說起來還真是諷刺啊,我那時為甚麼離家出走呢,弄得現在還沒錢交租……

算了!現在感嘆也無補於事,我還是專注在我的稿子比較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果然還是寫不出東西來啊!」

我看著完成不到一半的稿子,我的絕望感又浮上心頭了,而靈感甚麼的則早就被疲勞弄得煙消雲散……

果然還是走動和休息一會兒較好吧。

我動身起來,披回一件外衣和拿了鑰匙就出門了。我走到了附近西洋菜街的行人專用區,五光十色的霓虹燈正不約而同地閃爍著。雖然現在已經凌晨一時多了,但街上依然熙熙攘攘的。甚至還有不少街頭表演者還在表演中,吸引了好一大堆人在觀賞。

我逛了十多分鐘之後,基於責任感問題,還是把心一橫,逼著自己一定要回去趕稿子了。始終還是工作,即使不想做也得完成啊!

於是,我又沿路走回家了。我一直走著走著,果然是太疲憊嗎?所以當我正在過馬路時。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呵欠……咦,我只是打個呵欠啊,為甚麼大家這樣驚惶的看著我?不,好像是看著我的……身後?

我反射性的轉頭一看,只見一輛車子正向我迎面駛來。

「呯!」

似乎是交通意外了呢。

*******

我在哪裡?

前一秒,我好像是遇到了交通意外,被一輛車撞倒了,我現在混身血紅的躺了在車底,我想我大概是被輾過了,但此刻我卻感受不到身上有任何痛楚,只覺得有大量溫熱的鮮血正不斷地從我體內流出,感覺異常噁心。

但意外地,現在的我除了正在流血外,並沒其他異常。我甚至可以有力氣從車底爬出去。我緩緩地向車底外爬出,向其他地方一看,見到了我所意外前所在的旺角。我只觀察到大家都一瞼驚慌地看著我,是因為我撞車了吧?我又再轉頭看看撞倒了我的出租車司機,他神情看起來十分驚惶,害怕的情緒完全化為表情反映了在他的臉上。我慢慢的站起來,佇立在大街的中央。赫然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大街上的人並沒有動。

準確一點來說,應該是我眼前的所有東西都靜止了。附帶的,連街上應有的嘈雜聲音也消失了,時間彷彿凝固了在剎那之間。街上雖然有很多「行人」,但他們實際上卻只有「行走」的「姿態」,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動的。還有,馬路上的巴士、小巴、所有的車輛,好像都被點穴一樣,沒有行駛,只是靜靜地停了在馬路之上。總而言之,一切我所看到的事物,全部都好像被下了咒語一樣停止了。大街上雖然人山人海,但卻完全沒有任何聲音。佇立於大街中心的我似乎是現在唯一一個可以動,又可以感覺到這一切一切的人。

我看著眼前靜止了的景象,身上的鮮血依舊在流,一股無助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此刻的我完全不知應該去做甚麼,也完全不明白我眼前正在發生的種種狀況。我只懂一直呆呆馬路之上,而腦中則完全一片空白。

也許我就這樣呆站了一分鐘,又或者更長的時間。總之,當我再有意識時,我就看到一股強光從天上射了下來。在這個漆黑的晚上,那刺眼的光看起來格外刺眼。我用一隻手擋了在眼睛前面。在指縫之間,我依稀看見了發光的「中心」慢慢地降下,光芒也隨之變得微弱了一點。我放下手,凝望著停在眼前發光物體。正當我想著這個「物體」是甚麼來的時候,「物體」竟慢慢化成了一個小男孩!我被這個奇異的場境嚇了一跳,雙腳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

出於好奇心,我開始慢慢地觀察著她。小男孩看起來大約五、六歲,只見她身上穿著白色的恤衫和短褲,水靈的雙眸明亮而有神,頭上則留著活潑俏皮的短髮,見他長得也挺可愛的,所以我心中的警戒心也降低了一點,只是一直看著她,直到小男孩朝我邁前一步,臉上掛著天使般的微笑,問我:「請問是王月姊姊嗎?」

他……應該是在問我,對吧?

雖然我對現在的狀況不太了解,但我始終反射性地回答了問題:「是、是的。」

聽到我的回答後,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他板起身子,立正似的看著我。然後,一句令我無比震撼的話伴著他那可愛的聲線從她口中緩緩吐出:

「王月姊姊,以下是給剛剛已經死亡的您的信息,要好好的聽著哦!」

「已經死亡」──我唯一抓住的字眼。

我……已經「死亡」了?怎麼可能!?大概是我聽錯了對吧?

「甚麼……你說我已經……死了?」

「是『已經死亡』了哦!」他把我的說話糾正,而且還順道變成了肯定句。

「不對!絕對不對!」我呢喃著,我現在怎麼可能死了啊?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著嗎?只是鮮血不停在流而已……

不對,鮮血在……流?

我一驚,立馬往自己身上一看。我身上的衣服已早已被鮮血染得血紅,原本雪白清新的雪紡裙現在已變得血腥可怕,腰部和大腿上更有一處處令人不寒而慄、膽戰心驚的傷口。我突然醒覺──對啊,我遇到了交通意外了、我被車撞倒了。我現在依理是應該是死了的人……?

當我稍為釐清了我的狀況之後,一個疑問就出來了:「但我不疼而且沒事地站著啊?」

「那是因為你死了嘛,只有肉體上會感到疼痛,你現在是靈魂狀態,當然不會疼」他笑著跟我說,然後又指了一指我剛剛躺著的車底「看,你的身體在那邊呢!」

我順著他指向的地方看去,發現一具「屍體」果真躺了在那邊。雖說那的確是我,但因為受傷的關係,身上早已變得血肉模糊了。看起來真是令人有點心寒。

「好了,先別理這個,你現在要做的時聽我說話!」小男孩又開始說起話來,因此我的集中力又被他抓過去了「總而言之,從現在開始,世界將會靜止一小時。現在的你可以在這一小時內去任何地方、做任何東西。但在一小時之後,一切都將會回復原狀。而你,也會變回躺在車底的遇害者。」

他一口氣把一大串東西說了出來,弄得小臉紅紅的。看起來好可愛……

不對,現在不是關心可愛與否的問題。他剛剛說甚麼?時間靜止一小時?可以去做任何東西?

「你說甚麼?」我完全了解不了他所說的話啊……

「就是給你一小時,去做甚麼都可以啊!」

「為甚麼要這樣?」

「這是個給所有要死亡的人的禮物,也是一個機會。就是給死去的你可以去完成未做完的事啊。」小男孩活潑地在我身旁轉來轉去,又認真地盯著我說「你知道,人總是有很多東西會後悔的嘛!即使你將來是要下地獄也好,先給你完成自己的事總會較開心吧!」

總算是明白了。但請問小男孩,你言下之意是我可能會下地獄嗎?

「好吧,王月姊姊,一小時的時限要開始了哦!」

說罷,他又憑空變出一個看起來很古老的陀錶,並把它遞給了我。

「這是計算時限的鐘,你千萬要記著,一定要在時限內趕回這裡哦!否則……」他頓了一頓,微笑不見了。取替的是一副很複雜,總之就是有點悲傷和害怕的表情。而且用很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甚麼?」我聽不到他的話呢。

「不,沒甚麼了」他又回復微笑,認真地看著我「好吧!姊姊,真的要開始了哦!記得!要準時!」 

小男孩一揮手,他就不見了。我看著這條五光十色的大街,慢慢地走了起來。

在此時,我從不知道,那句我聽不到的說話可以改變命運──

「姊姊,那是會下地獄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