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很冷清。

我站在露台上,看見五天前車水馬龍,摩肩接踵,繁華無比的鬧市完全被吞噬,街上只剩下一片孤孤寂寂,冷冷清清,路邊的植物都變得死氣沈沈,花朵不再以笑臉迎人,樹木都變得垂頭喪氣,而我,也因此情此景,心中產生了無限感慨。

我回眸一看,望見因幅射而被停課的兒子及正在休假的妻子,再想起偶爾下街遇見鄰居,昔日那句溫暖的慰問,親切的微笑已不復再;掛在大家臉容上的只剩一雙雙緊鎖的眉頭,一片片的愁雲慘霧,我不禁再度慨嘆著。

我再次對著屋外亳無生氣的世界發呆。

我開始懷疑究竟科技給人類帶來的是歡笑還是眼淚?我不知道政府究竟有甚麼措施對抗幅射? 我不知道究竟香港能否恢復往日的繁榮?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究竟要維持多久? 我不知道……

這一刻,我的兒子跑過來抱著我,說:「爸爸,過來一起玩大富翁吧!」我回過神來,拖看小手,走到久遺了的遊戲板前,開始那個同樣久遺了的遊戲。

「嘩,爸爸快交租,哈哈!」兒子滿臉歡喜地道。

看著兒子天真爛漫的笑容,我頓時感到勃然開朗,輕鬆愉快。這一剎,我的心中只有喜悅,沒有憂愁;只有笑容,沒有淚水;只有溫暖,沒有寂寞;只有……

「爸!到你了,快擲吧!」兒子再一次帶著他天真無邪的笑容叫到。

「哈哈,你又要交租了!」兒子捧腹大笑地說。

「哎喲,對喔!爸爸玩得真差勁!」我假裝不忿地道。

「不要緊!我想只是因為爸爸你太久沒有玩所以才玩得不好的!你日後只要多點跟我們玩就行了!我肯定你很快便會玩得超棒的!你知道不?平常我跟朋友一起玩的時候,大多數都是我嬴的呢!」兒子滿臉洋洋得意地說。

「……我想只是因為爸爸你太久沒有玩……」聽到這句,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子,腦海裏不斷嘗試找尋我和兒子一起玩的片段,可是……

「『爸,陪我玩一會兒飛行棋,好嗎?』兒子興致勃勃地問。

『喔……爸爸現在要準備明天開會用的文件……對不起啊……我遲些兒再陪你玩吧!』」

「不,只是那次罷了!」我嘗試為自己的過失找藉口。

「『爸爸,我想到公園玩啊!你跟我一起去,好嗎?』『爸爸,陪我下波子棋啦!我剛學會的!』『爸,我明天默書呀!你能抽空幫我複習一遍嗎?』『爸爸……』

『對不起啊! 爸爸現在沒有空啊!侍晚點爸爸把工作做完後,再來陪你,好嗎?』」

出現在我腦海裏的只有一幕幕以「忙碌」為藉口來推辭的場面。我不敢再想,因為每當我多憶起一個畫面,我的內疚感便又多增加幾分。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已是一個好父親,無論兒子想要甚麼,我都會給他最好的,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為此,我不斷努力地工作,努力地掙錢。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令兒子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會是自己,我也從來沒有察覺到三番四次令兒子由興高采烈地進入房間到失落地走出房間的會是一直自以是好爸爸的自己……

「爸,為甚麼又發呆啊?是不是不想玩呢?不要緊啦,我們去看電視吧!」說罷,兒子便似箭般跑去開啟電視。

我坐在沙發上,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裏。

這一刻,在我心中的再不是幅射的問題,也不是工作上的煩惱,而是那股能把心填得滿滿的溫暖感覺。

我雖不知道在幅射下香港的下一天,下一分鐘,甚至下一秒會變成怎麼樣,但,我知道,我,很幸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