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不出的說話

晶文薈萃 十優文章

親愛的爸媽:

在身旁的你們,只看到我在白閃門的讓人花眼的螢幕下飛快地打字。我心裡想的,彷彿是潘朵拉的盒子,不允許被打開;我的呐喊,困在厚厚的鐵皮屋中,永遠無法被聽見。其實,多的是,你們不知道的事。

這封信,將播出我心聲,盼借著信,建立我們的互信。

感覺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你們開著光鮮亮麗的奧迪,在高速公路上奔馳。本來我也可以,跟你們在轎車,喝著美酒,共享天倫之樂。「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奧迪變小了,再也容不下我了。於是我踏著單車,在擁擠的馬路中穿梭,努力想跟著你們的步伐,卻在轉角間丟了你們。我很恐懼,下一個,丟的就是自己。

奧迪是你們的心。韓寒說過:你的心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父母啊,我以為天下之大,必有我容身之所。原來鑽進你們的心裏,也很難。

偶爾踏單車累了,也想到你們的轎車來,依偎在你們的懷抱中。想在你們耳邊,告訴你們天馬行空的想法,抱著你們談談話,讓你們讀懂我的喜怒哀樂……..只是你們從來不會把擋風玻璃落下。你們就這樣冷冷的,看我比劃,看我喃喃說話,看我把五官不停的扭曲,看我的崩潰大哭……原委?你們全然不知。你們抱著妹妹,喜上眉梢。 在無情的玻璃阻隔之下,我,只是一道淒慘的風景,襯托樂也融融的良辰美景。

轉變只在瞬間。你們可有察覺?可記得,我小時候很喜歡看《雞皮疙瘩》系列叢書。反反覆覆,兒女得不到父母親的信任,瞭解……….父母甚至要求他們看心理醫生。當時,我說,我害怕你們會這樣對我。你們強調,不會,怎麼都相信你。

京劇變臉最適合形容人的出爾反爾。每欲張嘴說話,喉嚨還沒發聲,你們已說不瞭解,嫌我聲音煩人;當言語只有阿諛諂媚的用途,最後我們沉默。很多人說我是水做的,眼淚告訴你們,我怎麼想。「滴淚藏海」,為何只看到我的胡鬧,卻對我的感受視若無睹?你們還是築起了堤壩,我的淚還是流不到你的心裏。

最後的最後,我們都厭倦瞭解釋說。我還是坐到單車上,無人理解我的速度,無人理解我的孤獨。

有熱心腸的人,告訴我,踏單車,對你來說,是一種歷練。爸媽,雖然我不喜撒嬌,但我也是血肉之軀,也需要愛。家庭,雖不是法院,但我也期盼著有公平。爸爸媽媽,諒解和愛,是不是如斯罕有?對我也要吝嗇嗎?一路以來,我的單車緊隨尾後,只是遇有糾紛,你們就踩盡了油門,轉角間,把我拋下了。

為了緊隨你們,我走馬看花,沿途最好的風景,錯過了。追隨夢想的意志,減弱了。漸漸地,丟的不僅僅是你們,連我自己,連我的初心,也丟了。

還是六神無主,我該怎麼辦?去求你們把擋風玻璃落下?抑或「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講不出的話,終於一字一句寫完。我的思緒,久禁囹圄,原諒我給你們寫了一封有違孝道的信。

一切安好

愛你們的女兒
婉馨上
2013年9月22日


林翼勳博士評語

以示現法表出兒女對父母缺乏了解,所導致之成長障礙,其「真情實感」之述特別令讀者驚心動魄。願天下父母引以為鑑。

陳志雄先生評語

作者透過以單車追逐汽車的比喻,反映她不斷改變自己,迎合父母,熱切渴求父愛、母愛的心情。這種充滿「動感」的手法,配合主題《講不出的話》,比千言萬語更有力量。


本文章獲輯錄於 《晶文薈萃 精選文章》第 5 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