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長大﹐等登報紙﹐報紙登出後繼續等﹐我的成長中寫滿了等﹐雖然等待是如此的煎熬﹐但是﹐一想到能見到從小日思夢縈的媽媽﹐也就沒那麽難受了。

自登報紙這半年多來﹐走在路上﹐我常會下意識留神一些迎面走過心裡估摸同媽媽年齡相仿的中年女士﹐幻想突然有一個人柔柔地對我喚：「小豆子﹗」﹐不﹗是驚喜地喊我：「小豆子﹗」不不不﹗是甜甜地叫我：「小豆子﹗」突然﹐一團物件從天空飛墜撞在我前方一輛行駛的車身再返彈飛向我﹐快到我身體作出條件反射的時間都沒有﹐左肩受到猛烈一擊﹐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清醒時﹐是躺在醫院的急救室裡﹐朦朦朧朧聽到一個女性沙啞又焦急的聲音：「醫生真的就左肩骨折嗎﹖不會有其他後遺症嗎﹖」這聲音有些陌生﹐不是祖母的﹐也不是姑姑﹐我忍住左肩火灼般痛﹐不睜開眼想聽他們還會說什麼﹐「駱教官﹐你女兒麻醉藥效快完﹐醒後你多陪一會她。」接着聽到門合上的聲音。然後有一雙溫暖的手握起我的右手說「小豆子苦着你了﹐我還可以叫回你小豆子嗎﹖你長得真像我年青時﹐清麗脫俗。」幸福來得太突然﹐我心裡總有千言萬語﹐可是這刻我的舌頭僵硬﹐嘴唇竟然抽搐﹐唯有拼命地點頭﹐生怕我一遲疑﹐她就收回成命﹐不聽話的淚水嘩嘩往耳邊淌。「你醒了﹗別動﹐很痛的。」她用紙巾輕輕地沾去我臉頰的淚水﹐可我却哭的更厲害了。只聽她愧疚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小豆子﹐媽媽確實是虧欠你﹐認識你爸爸時﹐媽媽是稽察員﹐查毒賭走私﹐做卧底﹐有時還需假扮夫妻﹐聚少離多﹐生命危險性又高﹐和你爸結婚都隐秘的﹐你出生之後﹐你爸一再劝我辭職﹐我沒聽﹐直至有一天﹐外公離奇失蹤﹐找到時已尸首異地﹐我對自己的工作更堅定……」爸爸這時候進來﹐氣氛一下子凝重。他递給媽媽紙巾﹐她擦着眼角的泪水向爸爸說「柏軒﹐這些年辛苦你了﹗」她真的很美﹐那種被歲月磨礪出的幹練﹐冷靜﹐圓潤。

在她未打門時﹐我趕緊大聲說(你可想一像個受傷的人能有多力說話)：「媽媽﹗謝謝你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