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表的重逢

  • 作者筆名:環角
  • 發表日期:2016-08-31
  • 寫作年級:F4
  • 字數:1393
  • 文章類別:其他

信件寄出的那夜,焦慮的我在床上忐忑不安、徹夜無眠,擔心父親知道我投稿,我心底裏的小精靈連環發問,千千萬萬個問題在我腦海中排隊等待,只有得到一個個滿意的答案才心安。父親會看《星報》嗎?想起來我好像不曾見過他看,但難保他同事不會告知他......儘管我的腦袋如何盡責為心底裏的精靈解答疑難,問題仍是沒完沒了,永無休止。一個個問題,就像一隻隻綿羊一樣,數著數著,我一腳已經踏進周公的殿中,只剩下另外一腳踏在世間的塵土上。啊!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湧進了我的腦袋,在芸芸眾多問題之中插隊直奔:報社不是會寄刊登日期的資料給我嗎?要是父親看到報社的信件怎麼辦?

「父親,由我幫你拿信吧,那你便不用帶鑰匙了!」「不必啦!」翌日早上,我費盡了「洪荒之力」,不容易才爭取到家中唯一一條鑰匙的擁有權。往後的每天傍晚,信箱的走廊成為了我回家的必經之路。

「鍾先生:你好!《星報》(下稱本報)現確認 閣下關於李嘉茹女士的尋人啟事將於2029年9月5日之A13班刊出......」

9月5日那天,我為了拿到《星報》,特意把鬧鐘調前了30分鐘。「我今早要到九龍灣開會!」話聲未落,我已經穿着一套白色的西裝步向家門。

我在大堂十多個報紙架邊尋尋覓覓,也找不到《星報》的蹤跡。

「鍾生,你要找那份報紙呀?」當了逾廿年保安的禿頭叔叔好心問我。

「《星報》呀!」我急忙回應。

「我們屋苑每份免費報紙也有,就唯獨沒有星報,你不是不看報紙的嗎?是你爸爸叫你看的吧。」管理員笑著說。

一道脈衝沿神經線衝擊著我的腦部。我該答甚麼呢?我的額頭兩旁冒起了一顆顆晶瑩的水珠。我慌張地想:糟了!那個管理員經常把我和他的對話分享給父親聽啊,我該怎樣答他呢?

「沒甚麼......只是我有個......同學好像上了《星報》而已。」

管理員點頭表示明白,我亦急腳溜走。

哪裡才有《星報》呢?我靈機一觸,網上不就有嗎?我拿起我的手機,下載《星報》的應用程式,並揭開第13版。搶眼的澳門銀河廣告下,有一個黑色框,框中就是我那期待已久的尋人啟示-助我尋親的重要基石。「李嘉茹,年約40-50歲......」我細心看每一隻字,期望着喜訊的到來。

往後數天,我時常拿出我的電話,確保沒有錯過任何一個來電。可是四天以來,電話從沒響過。

第五日早上坐地鐵時電話終於響起。「鈴......鈴......」我連忙拿出手機,然而手臂不慎撞到別人,電話從我的魔爪之中逃離。「砰!」電話螢幕碎得像蜘蛛網一樣,電話的蓋子酷似一條彈塗魚,在地板上飛躍。

眾人凝視著我,我假裝從容,從地板上拾起那電話的殘骸。我無論如何使勁地按,安卓機械人也從不現身,反向我展示一個漆黑的蜘蛛網。

無奈掩蓋了我的傷心,誰打給我?如果那是我母親,我倒相信她之後會再致電我,但他若然只是認識母親的人,也許不會再找我,也就是說,我的尋親之夢便會破碎。

甫抵達公司,我便急忙去找電腦部的蔡有容,他既是個樂於助人的同事,也是我的中學好友。作為一個科技專家,他二話不說便向我介紹一個修理電話和恢復數據的人,他的公司位於香港仔田灣-一個遠離我家,從未踏足過的地方。

那天是星期六,一時多放工收拾行裝後,我便從公司坐巴士到香港仔市中心。由於不熟悉該處,而身上又沒有任何流動裝置的關係,我很久也找不到那家店鋪,於是便去找人問路。

「先生,不好意思,請問田灣嘉禾街在那裡?」

那人望一望我說「距離這裡也頗遠啊,你沿那條貝璐道走,留意左面有一條小徑是去田灣的。」

答謝那位先生以後,我便按他的指示去走。沿路空無一人,二十分鐘過後,左邊出現了一條不太顯眼的小路,旁邊立著一個寫著「田灣」的區議會小路牌。

沿著被群樹包圍的下坡路走了不遠,眼前是一塊空曠,了無樹影的土地。它不是球場,而是墳場。

未曾試過拜山的我小心翼翼地繼續走着下坡路之餘,亦回首看看一列列的墳墓。在一個平凡的墳墓上,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貼在穩重的石碑上。那,就是我從父親櫃中拿去投稿的一幀相片。

原來,父親當年的傷心回憶,是母親的離開。

我從山下的花店選購了一束白菊花,放在母親的墓上,表達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