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家具的自述—前無去路?

步向滅亡的旅程並沒不想像中的可怕,反而出乎意外地平靜。末班車上坐著許多與我命運相同的家具:裂了鏡的梳妝台、殘破的餐桌、缺了一角的地毯、破舊的沙發……

也許是因為說趟旅程實在太無聊了,大家都悶得發慌,又或者是大家都有被遺棄的命運,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素未謀面的我們竟然聊起天來。談以往在家具店被人爭想購買有多威風,說以往在舊家庭中受盡寵愛的光輝歲月,又哭訴被遺棄有多痛心……正當裂了鏡的梳妝台憶述着她如何見證男女主人的分離與復合時,貨車停了下來,梳妝台也閉上了嘴,原本熱烈無比的的空間頓時靜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因為我們知道那個時刻就要到了。

貨車門被打開的一剎那間,昏黃的燈光照了進來,令原本暗無天日的貨車也溢滿了溫暖的感覺。這裏就是垃圾焚燒站了?跟我想像中的樣子沒有絲毫相似之處。坐著駕駛座的兩個年輕人下了車,向我們走來,我想:他們要帶我們到真正的垃圾焚燒站了吧,果然,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輩子啊!他們小心翼翼地把我們抬下車,他們其中一人說道:「希望不會被責罰啊!」,另一人回答道:「我們只是做善事而且,怎麼會被責罰呢?」那人又不甚放心地說:「說到底我們也違反了公司的指令……」的突然停了下來,可見是到達目的地了,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個散發出昏暗黃光的地方!

兩個年輕人推開了門,進入了這個洋溢着溫暖氣氛的地方。裏面有許多比小主人更小的兒童,他們一看見抬着家具的兩個年輕人後,就一窩蜂地擁了上來,嚷著:「太好了!」「終於有家具用了!」等話,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兩個年輕人小心翼翼地避過孩子們,把我們緩緩地放置在屋內,與一個婦人說起話來,「我們這所收容所剛建成不久,資金不多,全都用了來買孩子們的日用品和食物,卻沒有錢來添置家具,得你們的捐助,實在非常感激!」「不用客氣,我們也只是略盡綿……」他們的說話聲愈來愈小,直到我們一個字也聽不見。

看著坐在我身上戲耍的小孩子們,我感到很充實。他們需要我們,因此,我們再度有了存在的價值,使我們一眾被遺棄的家具不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