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這照片裡的人都是誰啊？」兒子把照片遞在我手上，尖銳的聲音在空蕩的家裡晃著。我淡淡瞥了一眼，倏地，一段小時候家庭那溫暖的回憶浮現在腦海裡。泛黃的照片裡，我看到了十幾年前，花白頭髮的爺爺奶奶，威風凜凜的哥哥，多麼溫馨的畫面啊！這都是我這麼多年一直懷念著的人呀！抹去照片的灰塵，輕輕把它安頓好。這才意識到兒子疑惑的眼神凝視著我。我輕輕拍拍他：「那是媽媽小時候的家庭照，照片裡是我的爺爺奶奶和哥哥」。「您的爺爺奶奶？我怎麼沒見過呀？……」孩子嘰嘰喳喳地打破沙鍋問到底。

窗外的陽光羞答答地跑進屋裡來，每一陣風拂過，窗外的大榕樹便輕輕搖擺，而陽光卻在這時候在家裡的地板搖搖晃晃地翩翩起舞。家裡的塵埃，在陽光的陪襯下更是活躍，在空氣中飛舞，跳躍著，加上兒子那嘰嘰喳喳的細膩聲，一下子把十多年的沉寂趕走了。而我又彷彿回到過去，那時的我也跟現在兒子一樣活躍，總給家裡帶來不少樂趣，當然也添上不少麻煩。想到小時候自己的調皮和不珍惜，這讓我有幾分懊悔，也幾分慶幸，因為學會珍惜的我，開始對家庭照顧得無微不至。

「媽媽，我沒拍過家庭照，我們也去照一張好嗎？」一把童真的聲音把我喚回來。我輕輕地點點頭。

這一天，我們一家三口早早來到照相館，選好一個滿意的佈景，當師傅準備照相的時候，兒子卻突然摔倒在地上，翻來覆去，嚎啕大哭地喊頭痛。霎時間，我愣住了，驚慌的我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見我先生一手抱住孩子，立馬打電話叫救護車。折騰了一番，終於來到醫院。醫生替孩子作了檢查，發現他腦勺有一顆腫瘤，隨時會有生命危險。而做手術很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頓時，腦海裡一片空白，發軟的雙腿不知該尋何處。我顫抖地睜大眼睛凝視著之前活潑可愛的孩子，怎麼會一下就躺在病床上昏睡呢？難道上天注定每一次我拍家庭照都會失去家人嗎？豈能這樣無理的奪走他寶貴的生命？淚珠在臉上流淌著，而我實在捨不得呀！

在緊急關頭之下，我選擇了為孩子做手術。

結果跟我們預期的一樣，他成了植物人，雖然不是一件喜事，但聽完，我的心情卻有幾分輕鬆。原來，當我決定保住他生命的那一刻起，我已經不再介意他是否像以前活動自如。相反地，我倒是接受了，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我願意竭盡所能保護他。我每天跟他談心事，替他按摩……

「媽媽，我沒拍過家庭照，我們也去照一張好嗎？」忽然腦裡揮著孩子曾說的話。於是，我與丈夫決定重拍家庭照，把兒子打扮了一番，我們睡在他身邊，露出甜絲絲的笑臉。「卡嚓」就這樣簡單地流下愛的回憶。

窗外一到光線在大樹遮擋著微微地照射進醫院，醫院裡的塵埃也微微跳動著，然而，不可預測的人生仍是那樣漂浮。我緊緊依偎在兒子身旁，在空氣裡親吻著爺爺奶奶，還有非常疼愛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