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學記(上)

一直以來,我也深信學校裏的老師懂得一點兒魔法的。我曾跟爸爸媽媽談論過一番,但他們始終不相信,還說我很會開玩笑。我也曾告訴哥哥,雖然他表面上跟我熱切地聊這些事,但我知道他只是在敷衍我而已。然而,我自己也十分清楚,他們這一輩子都不會相信我,除非他們親身來學校上一節課。

不過,還是有人相信的。艾華學校裏大概有200名學生,當中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都相信這一套說法。而這堆人中,除了我以外,還有我的死黨卡迪和他的妹妹小茜。卡迪長有一頭金黃色的毛髮,一雙小得看起來只有一條線的藍眼睛,臉上長滿雀斑。小茜幾乎是卡迪的「複製品」,不同的是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們倆都十分友善,也是從不蹺課的好孩子。在學校裏,我們三人總是像糖黐豆般混在一起,所以大部分人都稱呼我們「校園三人組」。

至於這三分之一的人為何對「老師懂得一點兒魔法」這套說法一直深信不疑,背後確實有一個很大的原因。

卡迪、小茜和我經常在課餘時間到學校的後花園玩耍。有一次,我約定他們在午饍後到那兒跳繩。記得那天,午饍前上了一節苗老師的中文課,一向頑皮的大偉因向苗老師背後拋橡皮膠而被他罵了一頓,那次苗老師比平常罵得還要兇,最後他更氣得把大偉帶出課室,直至午饍的鐘聲響起也沒有回來。於是我把這件事告訴卡迪和小茜,並一起猜想苗老師把大偉帶到哪裏去。

正好在這個時候,我們從後花園透過一塊小玻璃窗瞄到教員室內的苗老師和大偉,當時苗老師鬧得面紅耳赤,而大偉低著頭在玩手指,裝作聽不見他的話。接著苗老師朝校長室走去。過了不久,他再次回到教員室,手裏捧著一杯茶,遞給大偉。他望著茶杯猶豫了一會兒,就拿起它一口氣喝光了。起初,大偉看起來並沒有甚麼不妥,但過了幾分鐘,他的雙手突然無力似的垂下來,手持的茶杯隨之掉在地上。他仍呆站在那處,面色蒼白,眼睛沒焦點地朝著前方。苗老師見狀,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就帶著他離開了。

之後,我們把大偉和苗老師在教員室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同班的同學,他們有些聽到後打了個寒顫;有些則半信半疑。無論如何,之後的事也令他們不得不相信我們的話:大偉自從喝了苗老師的茶以後,整個人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只上課不再鬧惡作劇,下課時同學走過去跟他聊天,他也不理不睬,還避得老遠的。同學因這件事而感到不安,也覺得不可思議。更加可怕的是,自從大偉那件事以後,每當同學做錯事或惹怒了老師時,老師們都不再大罵他們一頓,乾脆直接帶他們到教員室喝茶。那些同學回到課室的時候,都變得木木納納,情況跟大偉一模一樣。這消息很快傳遍校內的每一個學生,令學校變得人心惶惶。

隨著時間的飛逝,喝過老師的茶的學生愈來愈多,班上愛鬧的同學也愈來愈少,課堂上一天比一天靜得出奇,而相信「老師懂得一點兒魔法」的人也變得愈來愈多。不過,最令人擔心的是,老師們似乎未有要停止的跡象。這使艾華學校裏的「生還者」每天過著步步驚心的日子。

然而,一直令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天,我如常約了卡迪和小茜在午饍後到後花園集合。在草草吃過午餐後,我趕快跑到後花園,打算告訴他們一個壞消息﹣﹣班上又多了一個喝茶的同學了。我第一個趕到花園,不久卡迪也到了,但小茜遲遲不見。待上了十多分鐘後,卡迪不耐煩了,打算去找她。這時,我們看到教員室內站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正是小茜!

小茜正在掙脫她的班主任﹣﹣黃老師的束縛,而黃老師一手緊抓她的臂,一手拿著茶杯靠近她的嘴。接著,小茜忍不住大喊了一聲,黃老師趁機把茶倒進她的口裏去。卡迪衝上窗前激動地大喊了一聲:「小茜!」黃老師似乎聽到了,突然轉過頭來,用兇恨的眼神盯上了卡迪和我。小茜的臉也轉了過來。我們嚇倒了:水汪汪的大眼睛裏不再有朝氣,換成了空洞而陌生的眼神,也同樣盯上了我們。

驚魂未定,黃老師就衝向教員室的後門。我和卡迪立刻回過神來,調頭往學校大門直衝。卡迪按下大門旁的開門掣,大門隨即「咔」的一聲為我們打開。我們頭也來不及回望,便使勁兒衝出學校,一直沿著大街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