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港孩

  • 作者筆名:黃卓鵬
  • 發表日期:2011-08-29
  • 寫作年級:F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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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章類別:其他

"Exercises in being obedient can not begin too early, and I have, during an olmost daily observation of six years, discovered no harm from an early, consistent, guiding of the germinating will, provided only this guiding be done with the greatest mildness and justice." ──── William Thierry Preyer

「Nature wants children to be children before being men.」──── Jean-Jacques Rousseau

「網絡……」她雙眸裏映著的盡是面前屏幕中那不斷跳動的數字,它每一下的跳動,都伴隨著她心裏的一絲揪痛……但她告訴自己,這又能怪誰呢?思憶著從前種種,她亂了,她急了,她怯了、亂了、急了、怯了、急了、亂了、急了、怯了,怯了,亂了。

她不想再去看網上這片段內的一切,她不敢,她脆弱,但她卻彷是自虐般不受控,視線堅持在那數字上徘徊,折磨著自己。她一直凝望著,及至她一直強忍著的盈盈淚水看了不忍,便矇糊了她的眼眶,把她眼前的黑色數字化開。

「我還可以做甚麼呢?」她想,卻沒期望一個答案,甚至不認為有一個。

「二妹,我跟你說啊,其實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現在回想起來就怪自己那時沒鼓起勇氣提醒你。」

張太想說這不是姐姐的錯,但她卻不敢說出來,生怕只要她一作聲,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只會化成一串哭聲,於是只好搖了搖頭,強忍眼中淚水。

「對啊主人,賢勝甫出生你便對她呵護備至、凡事千依百順,真的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

「嗯,二妹,我倒是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拯救賢勝,就看你敢不敢狠下決心而已……」

句句穢語這時從賢勝的房間內傳出,「我說啥、我在哪諗書跟這些網民啥事!」賢勝的一字一句猛烈地敲著張太的耳膜,更是狠狠的刺痛了張太的心靈。她不在猶疑,一個勁地向她姐點頭。

暑假的第一個晚上,賢勝到了內地,準備迎接他未來一年的新生活。賢勝望向眼前他這未來一年的「家」,低聲吐出了一句粗話,想著待會要怎樣大鬧一場,任憑可能會被人丟到網上罵自己「小學雞」也要。

「這算是那門子的軍校啊?這叫床?」賢勝躺在軍校宿舍的床上,咒罵道。而所謂的床,其實只是一塊架高了的木版。賢勝滿腦子都是家中那張芳婷皇室伯爵床褥,整夜輾轉反側,竟是到了凌晨四時才入睡。

「全給我滾下來!」上尉大吼一聲,房間內除了賢勝外,其他人都一下跳了下床。賢勝才剛入寐一小時,這對他而言當然是不能接受的了。

「快給我起床!」

「……」賢勝才剛打算把那穢語吐出來的時候,上尉卻已是一鞭抽下來,痛得賢勝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雖不想起床,要是在家裏他早已把父母罵個頭血淋頭了,但他這次看在那藤鞭的份上,也只好乖乖起床了,也沒多說半句怨言。

「三十個圈,跑!你,給我跑四十個!不許停!」賢勝看著眼前的一片沙地,比他在香港時學校的籃球場還大。要他跑四十個圈可是和奪他小命相去不遠了。

「甚麼?」賢勝才剛問了這句話後便後悔了,彈指間,上尉兩個巴掌揮過賢勝面前,賢勝面頰上便多了個紅紅的掌印,彷是訴說著自己的愚笨和脆弱。

儘管烈日當空,賢勝也只好拚了小命地在滾燙的沙地上跑著。然且,賢勝又怎可能連續跑四十個圈呢?卻道只要他們步伐稍緩,上尉手執的鞭子便也會隨之一揮;更別說一旦停了下來的後果了,賢勝一下來,那怕只是一剎那的時間,也要再多跑十個圈。想當然爾,賢勝整天朝五晚六便在沙地上吃鞭子和奔跑。

「跟你說啊,這裏除了那些從小在這裏長大的人外,其他人來了這裏沒哪個能捱過十個月的,要知道,這軍校可是蘇聯人助建的。在這裏長住的跟那些來一兩天參觀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那此看到的只是粉飾太平後的晃子。我啊,下個月父母便會來接我回家了。」

聽完身邊新朋友的一席話後,身心俱疲的賢勝只是喚了一聲「媽」,便在那硬梆梆的木版上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賢勝吃過那只有一片方包和一杯水的早餐後,便又到了沙地上訓練了。沒吃飽的軍校生們揮舞起步槍上來自然沒勁,那後果也不用多說了。滴滴鮮紅色的血從賢勝的膝蓋上徐徐墜下,他能做的卻只是咬緊牙舞揮動手上步槍。

五個月後,賢勝已經擺脫了港孩的陋習,換來的卻只是身心裏的纍纍傷痕。他倒是忍不住了,想起逐個離去的同伴,他執起了話筒,撥出母親的電話。

「媽,我可以回來嗎?」

結果顯而易見,張太還沒聽賢勝的解釋便掛上了話筒。她不但是對賢勝狠心、更是對自己狠心。而賢勝只能眼見寶貴的一次撥電話機會在眼前溜走、逃

去夭夭。

結果賢勝就如他離去了的同伴預言般,根本捱不過十個月就離開了軍校,但他也沒回到香港的家。他去了哪,誰也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不再是個港孩。